高要看着马背上浑身浴血却目光灼灼的易小川，率先开口，声音依旧带着那份居高临下的审视，却又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：“小川啊……”他顿了顿，似在仔细打量，“没想到啊，你的变化还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啊。”

易小川勒住战马，胸膛微微起伏，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，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旧日情谊，只有冰冷的仇恨和历经磨难后的坚韧：“呵呵，没办法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，“这都是被你逼的！”

“逼？”高要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，脸上露出一丝讥诮，“这话怎么说的？我还是那句话，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。”他挥手指了指周围惨烈的战场，语气仿佛在施舍莫大的恩惠，“来投奔我，我可以保证你以后的荣华富贵，甚至可以让你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！你身上的毒，我也可以设法替你解除，让你恢复如初。怎么样？这个条件，比起你跟在那项羽身边出生入死，岂不好上万千？”

这番话，高要说得很是顺溜，仿佛真是惜才招揽。但他眼底深处的那抹冰冷杀意，却未曾有丝毫减弱。他太了解易小川，也知道易小川同样了解他。这招揽是假，试探是真，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心理攻势和嘲讽。

而易小川的反应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。只见易小川脸上的冷笑愈发明显，眼神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：“高要，收起你这套虚伪的把戏吧。我们之间，早已不是一句投诚就能化解的。你我都心知肚明……”

他的目光锐利如刀，仿佛要剖开高要所有的伪装：“你不会让我活下去，正如我绝不会让你活下去一样。甚至……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，带着一丝讥讽，“那位藏在暗处的人’，他恐怕也不会允许我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人安稳地活下去吧？”

“这不正是我们三人之间……最后的默契吗？”

话音落下，空气中的杀意瞬间暴涨，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。所有的虚伪面纱都被彻底撕开，暴露出的，是你死我活的最终结局。高要脸上的那丝虚假笑意也彻底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冰寒与狠厉。
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高要的笑声突兀地在喊杀震天的战场上响起，带着几分苍凉，几分嘲讽，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宣泄，“果然啊，小川啊，你的变化是真的够大了！”

他的笑声渐歇，目光如实质般钉在易小川脸上，那里面不再仅仅是杀意，还混杂着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、跨越了时空的复杂情绪。“既然如此，那你能够明白当日我为什么会选择那么做么？又为什么会选择参军？”

高要的声音陡然提高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那是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愤懑与不甘：“因为活不下去啊！活不下去！你明白吗？！”他几乎是在嘶吼，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郁结都倾吐出来，“你是棋子，从一开始或许就是！而我呢？而我想要活着，想要像个人一样活着，居然要努力的去争取当棋子的资格！这难道不可笑吗？！这世道，难道不可笑吗？！”

听着高要这近乎咆哮的质问，易小川握紧缰绳的手微微一顿，面甲下的脸庞上，愤怒和杀意稍稍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沉默和难以避免的深思。

高要的这番大笑与直言，并非全无来由。站在秦末这个风云激荡的时代节点上，高要、易小川，还有那位隐藏在幕后的神秘易小川，他们三人本质上都是时代的异类，是穿越了时空的迷途者。唯有彼此之间，才能理解对方话语里那些超越时代的含义和深藏的无奈。高要甚至比他们更多经历了一次时空的错乱。

平日里，高要身居南境军统帅高位，言行举止皆需符合这个时代的规则和身份。他必须谨慎，必须威严，必须说那些符合秦朝将军身份的话。

太多现代的思想和词汇无法宣之于口，那会显得格格不入，甚至引来猜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