慨:“这两年在外头跑,见了不少事,心里憋得慌,想跟你聊聊。”
秦浩挑了挑眉,示意他坐下,又让仙草去泡茶。鹿兆鹏也没客气,直接坐在八仙桌旁,感慨着家中遭逢巨变。
秦浩脸色有些不太自然,要说起来,鹿家这巨变还是他一手造成的。
好在鹿兆鹏并没有在此纠结太久,而是将手里的杂志摊开,推到秦浩面前。
秦浩低头一看,是一本《新青年》,纸张已经泛黄,边角还有些磨损,显然有些年头了。他翻到鹿兆鹏折好的那一页,只见标题赫然写着——《减省汉字笔画的提议》。
“两年前的旧文章了。”秦浩随口说道,可再一看作者署名,眉头顿时皱了起来:“钱先生的文章?”
鹿兆鹏点点头,手指在文章上点了点:“正是钱先生两年前的文章,当时还只是在文学界讨论,可最近听说,教育部门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这个议题了,而且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压低了几分:“比这更激进,有人甚至主张彻底废除汉字。”
秦浩眼神一凝,缓缓合上杂志,抬眼看向鹿兆鹏:“你是赞成废除,还是反对废除?”
鹿兆鹏正色道:“当然是反对!汉字传承几千年,哪能说废就废?但我也觉得,繁体字书写确实繁琐,应该予以简化。”
秦浩闻言,嘴角微微上扬:“难得啊,这回咱俩意见倒是一致。”
鹿兆鹏苦笑一声:“光咱俩这么想可没用。现在北京那边,文坛上的大家们吵得不可开交,鲁迅、胡适都是支持废除汉字的,还有的主张拉丁化,西安偏居一隅,消息闭塞,可外头的风潮已经压不住了。”
秦浩盯着鹿兆鹏,忽然笑了:“你小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,今天突然跑来跟我谈这个,怕不是单纯闲聊吧?”
鹿兆鹏被戳破心思,讪笑两声:“果然瞒不过你。”
他搓了搓手,语气诚恳,“我在西安虽然有点名气,可出了陕西,谁认得我鹿兆鹏?但你不一样,你的新版教材全国发行,教育界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字。你要是能站出来发声,上头肯定会重视。”
秦浩笑骂:“合着在这儿等我呢?”
鹿兆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,眼里带着期盼:“浩哥,这事关乎文化根基,不能坐视不理啊。”
秦浩沉默片刻,目光转向北方,仿佛穿透了夜色,望向遥远的北京城。
半晌,他缓缓开口:“也是时候去一趟北京了。”
……
1922年冬,北京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。
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,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,将站台、铁轨、屋顶都覆上一层厚厚的白。北风呼啸,卷着雪粒打在脸上,像细碎的刀子,刮得人生疼。
秦浩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,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迅速凝结成霜。他站在北京车站的月台上,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列车,黑漆漆的车头喷吐着浓烟,在雪幕中显得格外沉重。
列车“哐当”一声停下,蒸汽喷涌而出,模糊了视线。乘客们陆续下车,裹着厚棉袄的、戴着皮帽的、拎着藤箱的,行色匆匆地往站外走。秦浩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,忽然,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——
那人穿着单薄的灰色长衫,肩上挎着一个旧布包,瘦削的身形在风雪中微微发抖。他低着头,脚步匆匆,似乎急着离开这寒冷的地方。
“蔡先生!”秦浩高声喊道,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模糊。
那人闻声抬头,眯着眼睛望过来,待看清秦浩的脸,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喜:“子瀚?!”
秦浩快步迎上去,伸手接过对方肩上的布包:“您怎么穿这么少?北京这天气,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
蔡先生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,苦笑道:“火车上挤得很,倒不觉得冷,一下车才发觉失算了